第十四回 明月夭桃谈诗判史 白雪红梅论迹评心【下】 (第2/6页)
何了,不得不杀鸡取卵,涸泽而渔。等地方和中央的国帑都没钱了,自家圈里的猪骨髓都被敲出来吸了,还要把手伸向别人的猪圈。” 她从远方群山间移眸望着斛律昭,继而道:“不过,你瞧,对于这庄园上的畜生们来讲,所谓明主、庸主、昏主的差别,无非是主人来宰它们的早晚。只要它们不逃出农场,最后无论如何都是被宰、被利用、被啖食血肉、蛋奶皮毛被盘剥,本质上并无差别。无论是明君在位还是昏君当道,它们最后都是一个死,不过是迟早罢了。至于那些佃户牧人——他们收了主人的钱来做事,无敢不言听计从的。” 昭默了片刻,摇头一笑,不置可否道:“未料你心里头竟如此愤世嫉俗。可依你们汉人的话说,‘文死谏,武死战’。也又一些官员是敢说实话,愿做实事的。” 轶青也笑,道:“我也未料北院大王心思竟如此的纯。你说了,‘文死谏,武死战’。文之谏,如武之战,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。纵使我南朝官家有祖训不杀文官,苏学士不照样因写诗而险些丧命?敢以死相谏的义士,自古以来又有多少? “况且,我刚刚说了:明君与昏君、忠臣与奸臣、直言敢谏之臣与逢君之恶之臣,其本质上并无不同,只是所为之事略有不同罢了。 “似你说的桀纣暴君,其以杀人为乐,甚至前朝有将美人杀死腿骨制成琵琶弹奏者,此等暴君固然使人肝胆俱碎;时《尚书》有云:『时日曷丧?吾与汝偕亡!』可见民不聊生,天下百姓都有了与桀同归于尽之心。 “但明君便不可怕吗?前有太子丹剁下美人双手赠予荆轲——那位因一句“美哉手也”而被砍下双手的美人就不是人么?她就比那个被制成琵琶的美人下场好许多么?——后有汉武帝穷兵黩武、重用酷吏,喜怒无常,动辄族灭,光巫蛊之祸便『僵尸数万,京师流血』;又为逼地方上缴战马,鼓励臣民相互告发,民商多抄没其家、财产充公,真正是视民如犬豕……诸如此类,不胜枚举。就连世祖文——” 她说到兴处,瞧见斛律昭狼一般的碧眸紧紧盯着她,愣是没有住口,只顿了一顿,继续说了下去:“就连大凉世祖文皇帝,天资英断,睿识绝人,莫论武功,光文治之上,便复以仁德治国,自居华夏正朔,讲学崇儒,文士望族莫不归心。明君如此,不照样强令南方汉人迁移至北,北方凉人迁移至南?百姓故土难离,官军便拷掠鞭笞,当场被屠戮的百姓便有三万人,其后死于奔命者更不知凡几,诗曰:『老稚填于沟壑,骸骨白于荒野』,连史官都不得不承认:『迁移之民,尽失其业』。生灵之祸,莫惨于此。 “昏君的暴虐是为一己私欲,而这些明君贤主,‘为国家的长治久安’,‘为民族的长远发展’,践踏了多少个体的生命和利益?难道那些不肯搬迁的百姓就该死?难道因『武皇开边意未已』,就该『边庭流血成海水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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