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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 (第5/5页)
失望的地方不过是我窳劣本质的冰山一角。所以至少在此,为了不使这个怀着诚心与敬意与我会面的读者朋友沮丧失望,我不得不选定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,比方说饭馆——现在不是饭点,形如饭馆的饮料店、咖啡厅之类的似乎更好。我这不是出于雨天的无奈之举。一方面是考虑到自己得找个能打火的地方抽烟,一方面也是为了吞咽什么气味浓厚的东西掩盖自己口腔里的烟味儿。我知道粘在衣服上的烟味儿很难除去,那也没辙儿,只要嘴里没有味道就好了。再则,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跟着自己淋雨未免太不讲道理。虽说对方也该算本地人,我并不认为她对这一带很熟悉,双方煞有介事的打过招呼、确认对面的人不是冒牌货后,此人果然开口道:“您看怎么样,咱们去哪里避避雨吧?” 这公园作为半个市民活动中心,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避雨的地方。首先不能二人只撑着伞干瞪眼,露天长椅也坐不得,有房檐的凉亭尚可供避雨,联想到坐下后面面相觑的场景,又实在寡趣。两个人似乎都对眼前的状况心领神会,于是双双朝向公园的南门出口,不知不觉又绕到了外面的大路上。铁屑似的雨点飘洒在引水渠上,据说绝大多数市民的生活用水即源于此渠,而其往日的形态尚能令人放心,当下吸入了天空浑浊的颜色,水面如同脏兮兮的暗蓝色毛玻璃。我不喜欢它看起来清澈可鉴,那样反使我觉得自己格不相入。下雨天,连白杨树抖擞的声音听来都更添愁恼,也正是因为下雨,辨不清究竟是杨树在簌簌摇动,抑或唯有雨声而已。或许是两种声音彼此重合、不分你我。果真萧萧愁杀人。这也正是我所谙熟的氛围。盖缘天气如此,二人的话题转到了最近的气候上。往年素来少水,这个初夏却频频降水,大伙儿不好把春秋的长袖衣裤收起,偶遇不下雨的日子又恨不得马上能吹空调。有关天气的寒暄当然很没意义,好歹缓解掉彼此不发一言的尴尬。待到漫步至这一带我所熟悉的一家咖啡馆,我开口示意,两人便一前一后收起雨伞步入室内。今天其实是工作日,还没到下班时间,即便是此类一到节假日点单就要排号的门店,此刻也稍嫌冷清。这正合我意。无非只介意仅有我一名顾客抽烟是否太惹人瞩目。这家店没有禁烟,强制性的禁烟在这个地方完全行不通,哪怕到处张贴禁烟标识,男士们也会忍不住来上几根。我没有男人那么厚的脸皮,只觉得专程买的烟不抽太可惜,姑且找了个靠窗的座位,抬眼瞥见吧台似的桌面上摆着干干净净的烟灰缸。这个座位实在很不错,若非有意侧身,双方都会面窗而坐,无需直视对方的面容。我自己打娘胎出来的相貌如此,再怎么拾掇也不离此种姿态,也自认为没有什么要紧的缺陷,故而不太介意被人家打量。可我尽量避免盯着别人看,无论对方相貌如何。我害怕稍不注意便由眼神将心绪泄露在外,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这么说或许反而难使人理解,说我腼腆也好,总之我不喜欢在说话时与对方对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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